第一次發現爺爺和我沒有血緣關係是在國小五年級的時候。
從我出生起就依偎在爺爺的懷抱裡,在那個穿開襠褲的年代裡,我老是尿爺爺一身,我看到爺爺就覺得安定,我想這就是祖孫的情感。
自我有記憶起,爺爺就是家中的一份子,我還記得自己2歲時(長大後跟母親求證,確定我的記憶沒錯,的確是2歲。),老是喜歡光著身體亂跑,不肯穿衣服褲子,讓爺爺拿著衣服追著我跑。我們家在搬進眷村前,在台北市經過好幾年的租房子歲月。住過合江街、成功新村、安東街…,我唯一有印象的是臥龍街,走出去右轉就是和平東路,那時候是4歲到6歲 之前,我們家對面是一望無際的稻田,爺爺喜歡站在田埂間眺望,也許是思鄉吧!雨後父親會去田裡捉泥鰍,當天晚餐桌上就會有一大盆子的炸泥鰍,爺爺會坐在我 身旁,喝點小酒,我的記憶是米酒或是紅露酒,他總是一口扎實的山東饅頭,一口生蒜瓣,而他的身上或是呼出來的氣總是夾雜著蒜味兒、酒味兒,以及老兵特有的 體味兒。一種聞了讓人覺得親切熟悉的味道。
冬天的時候,他穿著長大衣,一會兒抱著小我兩歲的妹妹,一會兒抱著我,他總是單手抱我們,另一隻手把我們包進大衣裡玩躲迷藏,在那樣容易知足的歲月裡,隨便玩甚麼都令人開心,只要是跟爺爺在一起就好。
後來,爺爺退役了,不再住在我們家附近的軍營,搬到中和去,我們家幾個月後也因房東收回房子自住而不得不搬家,當然是隨著爺爺搬到他的住處附近去囉。
我們這次租的 是二樓的花園洋房,漂亮的新房子,有抽水馬桶,不像住臥龍街時,老要走到後面李媽媽家旁邊的噁心公廁去上廁所,到處都是蛆。我們住的房子在邊間,圍牆外仍 是稻田,院子裡滿滿的曇花、一大株的玫瑰種在早已不使用的煤球爐子裡,盛開的玫瑰花每朵都像一只碗那麼大,其他的繡球花、鳳仙花把院子妝點的像個文人的庭 園,二樓的臥房在夏天裡打開窗戶,夜裡微風徐徐吹來,讓人睡的好安穩,根本不需吹那盞大同電扇。我們在那兒住了一年半,是我這輩子住的最好的所在。